林深见鹿,夜深见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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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晏沈】非梦(四)

  *修文时间:11.20 日

  *老晏揍小晏:阿峤也是你能说的吗?

  *本章结道大典之夜接《番外·风木》

  

  

  【非梦·四】

  

  

  “老不死的,你是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使?连你自己都打?”

  “打的就是你!你也知道我是你?骂我不就等于骂你自己?”

  “不就是用了你的壳子去了几天青楼舞坊,至于吗?声名于我如浮云!你竟然会在意这些?堕落!”小晏宗主闪身避开了晏无师的攻击,对于对方的雷霆之怒颇为不屑。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,与晏无师缠斗了起来。

  晏无师自然不会在意声名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,他从来就不是沽名钓誉之辈。他恼的是阿峤为他伤及元神,损及修为,转头又被自己再伤了一遍。话虽如此,晏无师也不准备给这个小鬼解释什么。除了沈峤,他不屑于对任何人解释任何东西。

  能动手解决的事,干嘛多费唇舌?打就是了!

  虽说两个神识是不同时期的晏无师所有,内力和对武道的领悟有所差距,但抛却这些,归根究底其实就是同一个人。他们几乎有着相同的出招习惯和思维方式,以及近妖的天资。

  刚开始时,小晏宗主还难以招架,时不时地挨上一掌。但未过多久,便也渐渐地接住了晏无师的招式,并伺机反击。

  不过这些并不能完全弥补两人间的差距。晏无师终究比他多活二十几年,后十年身旁更是沈峤这种高手相伴,交流切磋。

  但两人不仅有着相同的天资,连同嘴上功夫也如出一辙。小晏宗主发现自己始终占不到便宜,便开始了言语攻势。

  “我原本觉得,像月烟这般既漂亮又武功高强的女子世所罕见,所以产生了一些兴趣。可没想到啊……她竟然是玄都山掌教,还男扮女装接近我。这种倒贴过来的人平日里不说一千也有八百,你竟然还被他迷得五迷三道,俯首帖耳?”

  这语气轻佻得让人窝火,晏无师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这张嘴给气到。生气的后果就是,晏无师面色越来越沉,出手也愈发凌厉,而小晏宗主挨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。

  小晏宗主见这话有用,言语更是变本加厉:“难道是因为你打不过祁凤阁,所以改成去驯服他的弟子?就是为了气气那已经入土的老头?”

  “我知道你找我打架是因为他!可那个沈峤有什么好的?他连如今的我都打不过!有何资格站在我身边?”见人又不搭理他,小晏宗主意味深长道,“他连我和你都分不清,见人醒来就往怀里扑……”

  话未说完,与他缠斗的晏无师脸色骤然一沉,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拍了出去,而后便立于原地不动,看不清神色。待他不服再次闪身上前时,却发现对方周围似乎束起了无形的高墙,他根本无法靠近。

  这里是识海,两个神识分明是同一人的不同时期,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差别,可如今却有了差别。

  只见晏无师身上渐渐浮现出紫金两色流光,而后流光化作无数匹练将对面躲避的小晏宗主团团裹住。

  “你不是我!你到底是谁?”识海根本不能使用内力,但他却能将气息凝作实物限制于他,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!

  晏无师戏谑一笑:“我当然是你,你却不是我。所以闭嘴吧小鬼!”没经历三次死劫,紫微神魂便不能复苏,这就是差距。

  “你刚刚说那么多,不过是骤然看到自己的将来,又见我对阿峤千依百顺,对我的态度多有不满罢了。”

  “至于阿峤如何,”晏无师冷哼一声,“还轮不到你来评判!”

  见对面的小鬼还要说什么,晏宗主表示不想听,于是用匹练将人的嘴也给堵上了:“你不是在参悟凤麟元典吗?在哪里不是悟。算算时间,还有两月才到立冬,届时七星易位,你便可以滚回去了!”

  至于这两月,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!

  

  

  

  晏无师从识海里退出来时,已经日上三竿,伸手往身侧一探,发现沈峤已然起身。

  晏无师起床后略作思索,便朝着玄都山方向而去。看来阿峤是被那小鬼伤得太深,还在气头上,不然怎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。

  到了玄都山上找了一圈,并未发现沈峤踪迹,一问弟子才知,他们掌教根本没回玄都山。

  原以为是沈峤开的一个小小玩笑,这人会在玄都山上等着他,结果这里也没人。

  那会去哪儿呢?

  晏无师还在玄都山掌教的房间里沉思,忽然听见窗外有信鸽扑腾的声响,他将鸽子捉了过来,挑下脚上的小小信筒,展信一看,脸上顿时布满无奈之色。

  没想到我晏无师聪明一世,居然也会犯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误。

  看着手中写着“武国公府,候君归来”八个字的信纸,晏宗主有些郁闷。这还是少有的,他的判断出现偏差之时。

  而他误判的源头,则是昨晚沈峤的反应。他以为对方会如先前害羞或生气时一般,躲他一段时间,不曾想人家根本没出长安。

  一路无言……也不算无言,途中偶然碰到几个眼熟之人在决战,晏无师从空中掠过时不忘嘲讽了几句,惹得人家想发作却不能,只能在背地里暗骂。

  “这晏无师哪根筋不对呢?这出口伤人的本事又精进了不少。”

  “谁知道呢,许是他前段时间寻花问柳太过分,沈掌教不要他了吧。”

  ……

  及至长安,华灯初上,夜色已临。

  跃入后院的晏宗主,迎上了一脸好笑的沈道长。

  “晏宗主一声不吭地跑去玄都山作甚?”难得逮住晏无师判断失误的时候,沈道长脸上带着丝丝调笑。

  若换作旁人,那定会尴尬得无地自容。但晏宗主是何许人也?不仅早就练就了厚如城墙的脸皮,还给自己找好了解围之策。

  “沈掌教好没记性,那展子虔还在玄都山上等着你,你却跑到长安来了。这实在有违玄都紫府的待客之道啊。”

  经他一提醒,沈峤也想起了还在玄都山上的展子虔。一时间不知道该自责竟然将人忘了,还是该腹诽晏无师何时懂了什么待客之道。

  不论其他,晏无师这一招反客为主倒是颇有奇效,沈掌教果然闭口不言,露出了自责的神情。

  晏无师见状,倒没有继续揪着不放,反而安慰道:“不过沈掌教莫急,掌教夫人已经替您告知了客人,让他前来长安找你了。”

  “掌教夫人?”这称呼不常听到,沈峤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  谁知沈掌教这下意识一问,晏宗主马上苦上了脸,出口的话还透着几分委屈:“沈掌教竟如此绝情吗?就因为那小鬼头有一次忘了佩戴玉虚令,便要夺了我掌教夫人之位?”

  只是这话在沈峤听来,除了委屈,更多的是自说自话、强词夺理,于是哭笑不得地制止了对方的喋喋不休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  见人开了门,晏宗主趁机搭梯上墙:“那为表诚意,阿峤是不是应该亲手替我戴上?”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玉令,放在沈峤手中。

  沈峤面带无奈地看着他:“晏宗主自己没手吗?”

  晏无师当即将双手负于身后,理直气壮地掩耳盗铃:“没有。”

  沈峤无言以对,只得无奈地将玉令佩回晏无师的腰间:“这下可以了罢?”言语行止间,皆是纵容偏爱。

  虽说沈掌教本就是胸襟宽广,宽厚待人,可了解他的都清楚,这份宽和并非毫无原则底线。旁人只道晏无师给了沈峤独一无二的偏宠,殊不知,沈峤亦然。

  而这份独一无二的纵容,才最是令人心尖滚烫。于是,沈道长替人配好玉令后,指尖才堪堪滑过流苏,身体便被晏宗主迫不及待地捞进了怀里。

  虽然那双手自腰间划过时,沈峤还是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,但这一次他控制住了自己,并没有推开晏无师。

  “我还以为……”晏无师埋在沈峤的脖颈上开了口。

  “你以为,我又躲着不见你了?”

  晏无师摇头:“不是这个,不管你躲到哪,我都会找到你。”但我以为你因他之故,对我心有芥蒂。

  他自忖有无尽手段可以挽回沈峤的身心,但伤则伤矣,裂痕难消。对于沈峤而言,伤他之人就叫晏无师。因此晏无师不会在沈峤面前给自己找“不是他本意”这种借口。

  沈峤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,却并未挑明,转而问道:“你可还记得,结道那晚的事?”

  “你是说?”晏无师笑了笑,手上也不安分了起来。

  “不是这个!”沈峤脸颊微红,“是婚书。”

  

  

  

  十年前,结道大典之夜。

  红烛暖帐,自是不能辜负一刻春宵。然而,就在沈峤怀着紧张的心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骤雨狂风时,晏无师突然停了下来。

  看着面前这人双唇润水,面泛桃花,紧张得双眸紧闭的模样,晏宗主实属挣扎了许久才按下心中的冲动,俯身道了一句“等我一下”,便翻身下了床。

  意欲施云布雨之人暂时离去,沈峤的头脑也渐渐恢复了往日清明,心中暗自嘀咕:这时候要找什么?难道是……

  思及此,沈峤下意识提醒了一句:“那东西不是被你放在……”

  话未说完,便看到晏无师不知从何处拿了两个卷轴走了过来,沈峤当即大感不妙,知道是自己误会了,于是咽下了剩下的话。

  但晏宗主怎会放弃沈道长亲自送上门来的机会?

  “放在何处?阿峤难道知道我要找什么?还是说……阿峤以为我在找……”晏无师凑近沈峤耳边说了几个字,沈峤的脸立时红透,如果说方才的他像五分熟的樱桃,现在已经有了七分熟。

  他自暴自弃地将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,心中懊恼:我为何要提醒他?东西是他放的他能不记得吗?真是自作孽不可活……

  见这人被逗得缩回了壳中,晏宗主又想到晚上还有“正事”要做,为了避免这人更加放不开,便停止了逗弄。

  “阿峤啊,你确定不出来看看为夫为你准备的结道礼物吗?”晏无师拍了拍被子,话中带着笑意,听起来三分逗,七分哄。

  “什么礼物?”沈峤下意识回了一句。但随即他又想到了晏无师的千般套路,便歇了好奇之心:“我……我才不要信你,你就是想看我笑话。”

  但他此时并未意识到,这薄薄的一层被子连几岁大的孩子也能轻易掀开,又怎能防得住武道高手晏无师?因此也没意识到,这话落在晏无师耳中,成了何等勾人心魄的撒娇之语。

  不过礼物还没送出,哪怕晏宗主心中被自家沈道长可爱得一塌糊涂,也只得忍下来放软了语气,将人哄出来再说。

  几番下来无果,晏宗主只得换了方式:“你若还不信,那我便念给你听好了。”

  念给我听?被子里的沈峤愣了一下,不会是这人写的情笺吧?思及此,脸上更红了,连全身都开始泛起了热气儿,方才的七分熟樱桃,已经变成了九分熟。

  既然是情笺,那听完再出去更好,沈峤默默想着,仍然一动不动。

  “那为夫可要念了啊……”见被子中的沈峤依然没有动静,晏无师便开口念道,“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……”

  这是什么?也不像是情笺啊……两姓联姻,倒像是今日的结道大典。

  可惜沈掌教阅尽诸子典籍,唯独没有见过婚书长什么模样,只当是晏无师将今日之事记录了下来,于是准备再听听看。

  “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……”见被子里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,晏无师继续道:“见此日沧浪晏然,春水怜峤;知他年风雨同道,执手同老……”

  沧浪晏然,春水怜峤?这里面含了他与晏无师的招式名和名字……沈峤听越听越不对劲,一把掀开了被子。

  “你在念什么?”

  沈峤刚想探头过去看看,便被晏无师连人带被子揽了过去,口中还继续念着:“此情此心,天地为证,日月为鉴,纵冬雷夏雪,江水为竭,亦不敢绝也……”

  沈峤看着卷轴接着念出了下面的字句:“谨以此约,书向鸿笺。愿以山河为誓,共结千秋之好。此……证?”

  “还不知道是什么?”晏无师说着就将右手方向展开了一些,方才被卷住的“婚书”两个字映入眼帘。

  “婚……婚书?”沈峤霎时全身熟透,又僵着手展开了左边卷轴,果然看到落款处已经写好了年月与晏无师的名字,旁边似乎还留有一个空位。

  晏无师见人已熟透,正欲品尝一番,却见原本熟透的沈峤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,不由得奇道:“这一纸婚书可有不妥?”

  沈峤指尖摩挲了一下晏无师的名字:“虽然我不懂民间婚嫁习俗,但这婚书是具有契约效应罢?”

  “当然,我晏无师虽是魔门中人,说话做事也是一言九鼎,阿峤是不信这婚书所言?还是不愿与我签这契约?”

  “都不是,”沈峤摇头,“我的确说过,希望这段尘缘久一些,可我也不愿强求于你,倘若有朝一日你另有新欢,却因这婚书契约被迫留在我身边……我也会于心不安。”

  晏无师原本以为,办了结道大典,他也准备了婚书,沈峤能对他放心一些,或者说让沈峤安心一些。结果这人反而怕束缚到了他?

  看来有些话不得不在今晚当面说得透彻一些。

  晏无师松开了怀中的人,将人转向了自己,问道:“为何不能强求?”

  沈峤垂眸:“强求于人,妄念即生。妄念一起,妒心随行……”

  妄念。晏无师曾经问过沈峤,问他心中是否也有妄念?他曾告诉自己:心中清明,则不生妄念。没想到时隔许久,再次听到了这个词时,竟然是和自己有关。

  “能让心中清明的沈道长为了我生出妄念,本座深感荣幸。”

  见人依然沉默不语,晏无师轻轻一叹,双手捧起沈峤的脸颊,轻轻抵上了额心,明明是亲密无间的姿势,这人眼中却无一星半点的戏谑调笑:“若你的妄念是我,那我便满足你的所有期望,你要我如何,我便如何。你也就不必生出妒心。”

  说着又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,顺了一下对方因裹进被子而凌乱的青丝:“阿峤……我心悦你,你便可以对我做任何事,也可以强求于我,你不必觉得不妥,这都是我心甘情愿。倘若有朝一日我变了心伤了你,也随你处置。”

  从小在玄都山清修二十几年的沈道长何时听过这么直白的情话?还是一改往常玩笑的语气,一本正经地说出,当下只感觉全身又熟透了,无处安放的双手一时间不知该揪着衣衫还是该揪被子。

  见沈峤神色动容,眼含湿意,晏无师又牵起他的手,按在了心口:“我说过,这里是你的。哪天阿峤不高兴了,拿去玩耍又何妨?”

  这话说得深情,却又疯狂而肆意,直将沈道长吓了一跳,连害羞都忘了:“晏宗主还是闭嘴吧,贫道没有这爱好。”说完还瞋了晏无师一眼。

  晏无师毫不在乎地一笑:“那为夫说这么多,阿峤可愿意签下这婚书了?”

  沈峤嘟囔了一句:“我也没说不愿意啊。”便拾起婚书起身取来笔墨,最终于晏无师的名字后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  将婚书的一份递给了晏无师:“贫道可不想,晏宗主一不高兴又拿自己的心开玩笑。”

  晏无师接过婚书笑道:“那阿峤的意思是,这婚书是为夫逼迫你签下的了?”

  “难道不是吗?晏宗主可是拿性命相要挟呢。”

  “阿峤啊阿峤……”晏无师长叹一声,“言行如一是为君子立身之本,你如今这般言行不一、口是心非,你师尊泉下有知,该如何伤心难过?”

  说完,还没等沈峤反应过来,就将人抱了起来,往床边走去:“既然你师尊教导得不够透彻,那为夫少不得替他教导于你,我瞧着阿峤于床榻之间更实诚一些,想必教学效果定会事半功倍。”

  时光倥偬,转眼间已是十年,但对于当年的情形,两人依旧历历在目。

  沈峤感怀道:“你当时便说,我可以强求于你,可以对你做任何事。”

  晏无师点头,等待下文。

  “反之,你也可以,”沈峤薄唇微抿,“对我做任何事。”

  余光瞥见晏无师发亮的眼神,沈峤面上微烫,但还是想将话说完:“我并未怪你,只是……”

  “只是身体记忆难消。”晏无师接道,“阿峤当我真是木石无心?此时此刻还想着那些事?你如今不是简单的身体欠安,阳气衰竭;而是伤了元神,损了修为。”

  “你……都知道了?”

  晏无师点头:“天道若是要罚我抗命不遵,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。让我眼睁睁看你受苦却无能为力,不是最好的惩罚?”

  这话听上去毫无波澜,但沈峤却感觉腰间的手明显收紧了。

  他在自责。得出这个结论后,沈峤垂眸,不动神色地转移话题道:“木石无心?形容我才比较贴切罢?”

  不管是北斗星宫的瑶光星君,还是玄都紫府掌教沈峤,哪一个不是心系天下,怜悯苍生,又怎会是木石无心?

  晏无师愕然:“阿峤为何这样说?”

  沈峤微愣。对了,这人成为紫微帝君之前经过百世磨砺。想必那一世短短数月的记忆,早就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了。

  “想起了一些从前之事。”

  虽然你似乎忘了,不过没关系,我记得就行。

  

  

  

  夜色既临,万籁俱寂,自是安眠之时。虽说习武之人可以修炼代替睡眠,但晏宗主念及沈掌教如今体虚气弱,阳气衰竭,正准备略过往日的主题,直接入睡,不料却被沈道长拒绝了。

  “你说你要打坐?”

  沈峤点点头,微微扶额道:“左右睡了也白睡,比没睡还累。更何况……出了玄都山后才发现,我如今已然能听到鬼音。长安作为都城,本就杀伐过重,晚上实在是……太吵。”

  “鬼音?”晏无师蹙了蹙眉头,“难道不是想听时才会听到的吗?”

  为神者物随心动,言出法随。只有自己想要如此,才会如此,可如今沈峤身上显然出现了不可控的情况。

  沈峤轻轻摇了摇头,突然问了一个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题:“从前,似乎从未听你叫过我的名字。”

  “……是。”晏无师一愣,旋即调笑道,“你那几个哥哥,除了个别没眼力见的,其余人在本座面前倒是识趣得很,都是乖乖唤你‘小七’,我也是后来偶然才听到他们叫你‘阿峤’。”

  “不错。我原本的名就是‘峤’,峤岳之‘峤’。”沈峤说罢轻声一笑,“你连自己臣属的来历都不调查的么?”

  如同人间民间避讳与君王名字相冲,这个“峤”字,在仙界是要避讳的,因为与东岳帝君相冲。

  “三界六道,但凡对天地有贡献者,皆有机会成为星神。这其中可并非都是人类,我若挨个去查他们的身世背景,岂不是累死?”晏无师满不在意道,“就算是臣属,我一向只重能力不问其余。更何况,我可不认你是我的臣。”

  不过,当初他虽然看不出阿峤的来历,却也听到过一些传言。

  相传,东岳帝君与其后长年无子,其后忧思成疾。帝君爱妻心切,遂前往昆山取得灵玉一方,雕作人形,以仙力渡之,后化作一婴孩,其貌冰肌玉骨,霞姿月韵,尤似帝君夫妇。二人见之心喜万分,视如己出,宠爱有加。帝君为表重视,为其独子取名为“峤”。

  东岳帝君司掌生死之期,鬼魂之统,听辩鬼音这种事,的确是本能。

  “你既是东岳帝君的爱子,那老头舍得放你进北斗星宫?”晏无师揽了揽怀中的人,有些好奇。

  还不都是为了你,沈峤心中暗道。

  怀中之人神色未动,却突然沉默不答,以晏无师的能耐,怎会觉不出端倪,当即笑道:“难道为了为夫?”

  见这人猜出,沈峤也不再遮掩,似笑非笑地反问道:“是啊,我册封时还搅黄了你的婚事,要秋后算账吗?”

  谁知晏无师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,又抱住人亲了好几下,这才道:“阿峤啊阿峤,跟为夫说说,你这坛陈年老醋是吃了几百年?还是几千年?”

  “……吃醋倒谈不上,你本就不喜欢她。”沈峤倚在这人怀中轻轻舒了一口气,“我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给了你一个台阶罢了。”

  “这么说,非要算账的话,我只能夸你一句‘干得漂亮’。”

  晏无师笑完侃完也总算回归正题,正色道:“你如今伤了元神,本就神思不属,老不睡觉不是办法。至于为鬼音所扰,或许玄都观会好些。”

  “要现在去?”

  “当然。”

  晏无师起身取了一件宽大厚实的披风将沈峤裹好后,便抱起人就往玄都观方向掠去。

  

  

  

  晏无师没想到的是,沈峤如今的身体状况竟如此之差。

  前一晚他神思沉入识海,教训小鬼去了,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沈峤如今的状态,没了鬼音困扰,对方依然为噩梦所扰,时时惊醒,一夜几乎等同于没睡。

  破晓时分,沈峤准备起身,晏无师阻止道:“别起了,观中事务有宇文诵在。”

  昨晚他抱着人回玄都观时,不经意间看到了宇文诵在主持事务,想必是随阿峤下山到的长安。

  沈峤扶了扶昏沉的头:“躺在床上也睡不着……还不如起身,累了兴许就能睡着了。”

  晏无师提议:“那不如出去切磋切磋?”

  沈峤苦笑:“我如今的功力,怕是要扰了你的兴致。”

  “为夫让着阿峤便是。”

  话虽如此,但真打起来时,很多时候顾不了许多。两人相处日久,武道切磋更是家常便饭,一时兴起难免物我两忘,忘记对面之人如今功力不济这个事实。

  两人交手数十招后,晏无师忽地回身一剑袭向了沈峤,后者料定先机,横剑一挡,不料手腕力道突然一松,那木剑直往肩胛位置刺去。

  “阿峤!”

  晏无师见状连忙收了剑势,闪身过来查看:“有没有伤到?”

  刚刚那一剑虽然收得及时,却也难免被剑气所伤。不过好在,晏无师仔细查看之下,并未发现有被伤到的痕迹。

  “……我没事。”沈峤摇了摇头,半开玩笑道,“只是我如今又变成了废人,还望晏宗主不要嫌弃。”

  “阿峤这话岂非诛心之言?你若非为了我,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?”晏无师按下心中泛起的疼痛,无奈道,“你对于别人都是记好不记坏,记恩不记仇。怎么偏偏到了为夫这里,只记得那些不好的话,却不记得我们的白首之约、千秋之好?”

  沈峤垂眸不语,以他如今的修为,只怕连瑶光星君的位置都保不住,又如何继续站在他身边?

  “阿峤!!”

  见沈峤状态不对,晏无师突然喝了一声,见人回过神后有些呆愣地看向他,这才道:“你如此患得患失,是当为夫不存在吗?”

  没有他的首肯,又有谁能动沈峤的位置?这本是十分简单的道理,奈何这人如今神思有伤,思绪陷入了逼仄,失去了判断。

  晏无师这一声大喝,倒是让人的眼中清明了不少。见这人从桎梏中走了出来,只是目光依然注视着他,便凑到沈峤耳畔笑道:“更何况,没了星君之位,不是还有后位吗?”

  不出所料地,沈峤的脸霎时红成了霜降后的柿子,再也没了胡思乱想的余地。

  晏无师满意地抚了抚被自己逗红的双颊,笑道:“都老夫老妻了,阿峤还这般可爱。”

  “我——”沈峤正想说什么,便被前来通传的弟子打断。通传弟子告诉沈峤:展子虔展大家已经到了玄都观。

  思及之前与展子虔约定画双人肖像,又平白无故将人晾在玄都山许久,沈峤心中愧疚,便准备亲自前去迎接。

  不料他正要行动时,肩上的穴位却突然挨了两下,当即倒了下来。

  晏无师蹙眉接住了沈峤,对那通传弟子冷声道:“有事去找宇文诵!没有本座的允许,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准来打扰掌教休息!”

  通传弟子被迎面袭来的冷气吓得瑟瑟发抖,诺诺答是,而后忙不迭地退下,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
  看了看怀中熟睡之人,晏无师一把抄起了对方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。

  虽然如今的我无能为力,但总有人有办法!

  他们若是敢推诿不来,总有一日要他们好看!

  

  

  

  此时此刻,远在北斗星宫的几位星神。

  老二天璇:“嘶……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?”

  老三天玑点头:“有的,有的。我记得上次有这种感觉时,好像是小七受伤了!”

  老四天权略微思索一会儿:“六弟不是在暗中保护小七吗?最近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?”

  老大天枢按了按额头:“都准备一下吧,这次立冬七星易位之时,我们可能要下界一趟。

  “小七需要我们的帮助。”

  

  

  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
  

  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篇尾小话:本篇出现的阿峤二设只是为了后续仙界故事沿用“峤”字以为其名,同时也是为《兰因》埋伏笔。至于之后会不会出现相关剧情全看心情,大概率不会出现。

  这章写得有点卡,若有负所望,还请见谅。

  至于小晏对月烟(也就是阿峤)的态度为何大变,当然是发现月烟打不过他了。想想老晏一开始对阿峤的态度吧,他一早其实是想要一个对手来着。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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